古德猫宁

【瓶邪】吴邪的私厨笔记

（1）关于冬天的第一份温暖

入冬了，十一月的尾巴，街道里的风刮得呼呼响，进店吃饭的人也多了起来。

杭州阴冷的冬天，冷是从地上往骨子里窜的，所以人们爱来上两碗热食驱寒。

我手艺不精，但胜在用料踏实，够新鲜，吴记私厨也慢慢在这条街站稳了脚跟。

这一段的租金可不低，不少小店撑不住交租金便倒闭了。好在我的顾客多是回头客，都是些街坊邻居，大家常走动，我这小店的名声也逐渐传开了，也小有收入。

门啪的一下被推开了，冷风争先恐后地窜进来，来人了，来的还是熟人。

“天真，馄饨儿来个三碗！你胖爷我可是饿坏了！”

胖子今定是在外面混了一天，平日油光可鉴的脸皮被风刮得干巴巴的，还透着红，像放干了皮的水蜜桃，还挺大一颗，我看着他的脸笑出声。

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在胖子身后响起，“吴老板我也要碗馄饨！谢谢吴老板！”后面跟着进来的是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我俩挺熟，她学校在这附近，才上初二，我也就把她当妹妹了。

她两手缩在袖子里，衣领拉到了脖子上，我看她紧跟着胖子，估计路上遇见，把人胖子当挡风玻璃使了。

馄饨是我拿手的好料，冬天很多熟客来了就点。

今天包的是三鲜馄饨，这算是名小吃了，馅料主要是猪肉碎，虾仁，鸡蛋，故名三鲜。

从冰箱里取出几个鸡蛋和已经搅烂的猪肉碎，还有一袋新鲜的虾仁。

猪肉要半肥半瘦才香。虾仁要鲜，这才甜，我在挑材料上从不敢偷懒也不将就。且不提食物美不美味，做生意人讲得就是诚信二字。

该我的老搭档上场了，菜刀一把。

别轻看它，这菜刀可是相当有故事的。

当年我前脚从Z大建筑系毕业，后脚就偷偷摸开了家餐饮小店，那速度快得是一点都没得商量。

我二叔知道后差点没打断我的腿，连我爸妈见了我都气得扭头就往回走。

那一个月我都没敢回家，窝在胖子家窝了一个月。

但在我最艰难的时候，要手艺没手艺，要钱没钱。

靠着一腔热血白手起家的那几个月，我却总离奇地收到包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寄的，菜刀，案板，餐具，甚至还有新鲜的蔬菜丢在店门口。

后来店面总算稳定下来了，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有次周末不忙，就几个落单的客人。天气好心情也好，做了一桌好菜约了胖子来吃饭。

吃到汤菜都差不多见底了，胖子和我都喝了点酒。

他憋红着脸，眼神飘着四处乱转，酝酿了一会，说:“天真，我看见了，那些东西都是你爸妈放的，我看见了。”

我顿时懵了，瞪着眼睛说:“什么玩意？”

胖子又喝了口酒:“店门口的锅碗瓢盆、鱼菜肉。”

我傻了眼了，呆呆着，望着汤碗里剩下的几颗葱花。

菜刀，案板，成套的餐具，新鲜的蔬菜，都是我爸妈放的。

一个人出来打拼这些年，我一滴泪都没流过。

可现在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糖醋鱼太酸。

我心里那股酸劲往上涌啊，眼眶都憋红了，我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一下没崩住，在店里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吓得店里吃饭的几个客人唰的一下都站起来，走过来给我递纸巾，也是够丢脸了。

思绪拉回到店里来，我用这把有故事的菜刀把虾仁切成小粒，虾线早上买来时就去好了，所以没三两分钟就切好了。

接着拿几颗马蹄，这原本不是必要的材料，但店里的顾客都爱吃，我也爱吃，就成了馄饨馅的常客。

马蹄去皮，装到干净的塑料袋里头，用刀横拍一拍，再用刀背切成碎，装盘备用。

我转过身从置物架上取来一个大盆，这大盆是胖子送我的，说了你可能不信，高中同学在大学毕业后在我的小店隔壁开了家卖锅碗瓢盆的大店。

也是缘分了，胖子这人是我一辈子的朋友，铁的，杠杠的。

把切好的材料一股脑倒进盆子里，再磕几个鸡蛋下去，鸡蛋增滑又能起浆，煮出来的馅不散。

倒点生抽，再下小勺盐和料酒，最后拌散一丁点儿白糖提鲜，如果你爱吃香油，就再下点香油。

再用一双干净的手拌匀就可以开始包馄饨了！

今天的馄饨皮是在云彩面铺那买的，那面铺的老板娘就叫云彩，她家的面都是好面，老板娘人也生得漂亮。我这小店面食材料几乎都在她那儿买。

拿清水沾一圈面皮儿，蒯一勺馅料放到面皮中间，再捏成传统的鱼尾样式。

我这手上的操作麻溜重复上几十遍，一盆馄饨就能下锅了，下锅，才是重头戏。

在我这，馄饨的汤，要清汤兑鸡汤，从潘子的农家乐那里直接抓来的走地鸡，炖出来的汤有鸡的鲜甜却不肥腻。

我胃口不好也能喝上两碗，别提胖子那一锅端的。

把包好的馄饨全部倒入锅中，要立刻用筷子搅拌搅拌，别让馄饨粘在一起。

我从碗柜里拿出几个白瓷碗，这是我最喜欢的碗，碗底有一朵小花，每个碗的花都不一样，把汤喝见底就能看见。

汤煮开后再烧个两三分钟，待馄饨一个个像小胖子在游泳池一样浮起来时，就可以盛到碗里，碗底放点紫菜和虾皮。

热热的馄饨带清汤入碗，立刻把紫菜和虾皮的味道给勾出来，再在汤水里面兑入小半碗鸡汤，提鲜却不喧宾夺主。

最后根据个人喜好加点葱花还是蒜蓉等，我这碗馄饨就算大功告成了。

我给胖子做了三碗，他口味重，我给撒了大勺蒜蓉和香油，再盛了碗麻酱给他 。

那小姑娘吃得不多，可我又怕她吃不饱，这个年纪最是长身体的时候。

于是盛了一大碗，撒了一大把葱花，我记得她最爱吃葱。

我单手托着托盘，侧着身子抬手掀起了隔着厨房的门帘，望眼看去胖子半个身子摊在桌子上，肥肉都摊平了，像是泄了气的皮划艇一样。

那小姑娘则乖巧的坐在一桌单人桌写作业，啧，还是祖国的花朵可爱些。

“吃饭了吃饭了，鲜出锅的馄饨咯！”

我话音刚落，只见胖子直直愣愣得竖起身子，两只眼睛像狼一样放光，刚才的泄气皮划艇一改前貌。

做饭很累，可我享受这种感觉，因为永远知道厨房的前面还有人在等待着你。

我托了一碗铺满葱花的绿油油的馄饨给那小姑娘，又把剩下的三碗放到胖子面前。

“哇哈！天真今天心情好啊！肉下这么多！”胖子二话不说一个接着一个就吃起来，眼珠子一转瞧见我没得吃，又转身给我拿了个小碗盛了半碗给我。

“天真别跟我客气，赶紧的趁热吃！”胖子把碗放到我跟前，招呼我快趁热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掌勺，他人就是这样，爱贫。

我笑出声，很久没和胖子吃馄饨了，说到胖子与馄饨，这儿还得讲个故事，名为《我与馄饨不得不讲的爱恨情仇》。

高中那会我考上的学校离我家十万八万远，我妈心疼儿子就想着接送我上下学，我爸又说男子汉要独立，就给我买了俩自行车，让我风风雨雨自己闯。

好一个风风雨雨，开学第二星期我就发烧了，正巧碰见体育课，我请了假趴在桌子上休息，班上就剩俩人，我记得前桌那人好像是叫王胖还是王月半来着。

“嘿，小子，你叫啥名？”他转过来冲挑挑眉，我却只感觉肥肉在抖动。

“吴邪，吴邪的吴，吴邪的邪。”我那时候脑子给烧傻了，也不知怎么的就这样回胖子。

“天真无邪的无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天的我一定想不到这高昂而魔性的笑声贯彻了我整个高中直至今日……

后来一次骑车回家，在路上碰见了胖子。

得了，胖子北京搬来的，就住我家对面楼，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从那天开始便每天和胖子一起回家。

一路上我俩常常东扯西扯，好几公里的回家路也就没有那么漫长。

有次班主任拖堂，我们两个出校门时天都黑得差不多了。

我家那会住的片区经济还不是那么景气，路灯坏了也没及时修缮，一路上乌漆嘛黑的。

突然远处瞧见一家灯火，我俩好奇心瞬间爆满，加速踏了两圈冲过去，凑近一看是家馄饨店。

环境一般，但掀起油腻的塑料门帘，却瞬间被一股香味击中，那味道直钻进鼻子，是馄饨的味道!

胖子本来就饿得不行了，这一受刺激，哪里还有力气回家。

“阿姨，要两碗馄饨，加香油和蒜蓉!”

胖子二话不说就点了馄饨，这馄饨不贵，是学生吃得起的价钱。

我也饿得不行，就顺了胖子的意，一起坐了下来。

馄饨熟得很快，不一会儿老板娘就拿着碗走过来了。

朴素的白瓷碗里飘着一只只馄饨，一咬下去，肉馅的，拌了香油，馅里还加了些马蹄，一口下去有脆又香。

我和胖子默契的都没说话，低着头狼吞虎咽，不过几分钟就吃完了。

那老板娘诧异的看了我俩一眼道:“年轻就是好哟。”

我和胖子赶紧付上钱，出门骑上自行车迎着寒风踏上了“死亡”的归家之路，这么晚了，回家怕是要挨骂了。

后来，后来的回家后的故事啊，我是一辈子不想提了。

回家我给吃吐了。

我是吴家上下老小公认的乖孩子，哪敢跟我妈说已经在外头吃过了，硬着头皮吃下了一大碗饭。

我妈怕我饿着还拼命给我夹菜，后来饭后收拾完饭桌，没过多久我就吐了，吐得声势浩大，吐得全家都知道了。

后来听我爸说，我妈那时一晚上没睡，深刻反思自己做饭的厨艺是不是下降了，居然把孩子吃吐了。

旁边姑娘还在呼呼得吹着馄饨，应该是觉得烫了，看胖子转眼却已经呼噜呼噜的吃了两碗，麻酱碗已经见底了。

冷风打在玻璃窗上呼呼作响，过了一会儿，胖子和小姑娘都吃得差不多了，我起身送他们。

胖子吃饱了便有了力气，絮絮叨叨地拉着我，说着他今天的丰功伟绩，去不锈钢场拿了几套好的瓢盆，说是要给我见识见识，还有他家那一套珍藏的白瓷碗。

我这一听反手一下把他推出门去，“拜拜了您嘞，白瓷碗吹了大半年了，连个影都见不着。”

我转头对小姑娘笑笑，看着她背上书包，叮嘱她回家路上要注意安全。

打打闹闹送走了胖子和小姑娘，今天太冷，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估计是没人来吃了，我把铁卷门拉了下来。

铺子里一下子安静了，暖色灯光打在地上，桌子上放着胖子风卷残云过后的汤碗，和七零八落的筷子。

我一个快三十岁的老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伤感起来。

不得不承认，可能是年纪大了。

好寂寞啊。

——————第一章完—————

架空虚构胖子吴邪同岁，小哥年轻打工人，第二章出场。

17年的旧坑拉出来翻新继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