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猫宁

《世纪婚礼》

—  全文5200+字

—  张张罗总百年好合。

—  “有一颗糖，他等了十年。”

—  “他等到了。” ​​​

      天气不是很好，灰蒙蒙的乌云一片连着一片，伴着几声乌鸦的嘶鸣。

      拉开窗，空气里一股阴郁的味道，争先恐后的涌入房间，压抑得让人胸口发闷。

 

      张张没有睡好，一整夜都只是虚合着眼，双眼有些酸涩，撑着床边坐直了起来，罗总也是刚起，身旁的被子还带着一点儿温热。

       牛奶蹲在床下拿着布满倒刺的舌头给自己舔毛，见主人站起来了，喵喵叫的缠了上来，尾巴尖上柔软的毛轻轻地划过张张小腿，皮肤传来的触感稍稍的安抚了张张的焦虑。

 

       要结婚了。

       可以结婚了。

 

       好像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又觉得在做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如白月光悬在窗前，生怕合上窗，就打散了这月光。

 

       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已经是信息时代，消息在网络上传得很快，走在路上的几个行人看着手机，突然震惊地捂住了嘴，随后失声哭泣，又用力的抱住了身旁的人。

 

       电视台很快也报道了这个消息。那天的太阳很大，烈日晴空下，大街小巷，人流突然密集了起来，人们手牵着手，走到了阳光下，沐浴阳光。

 

       那天罗总公司很忙，回来得很晚。张张关掉了直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呆地望着门的方向，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牛奶的头。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是罗总回来了。

 

     他低着头走进来，没有开灯。

 

     “你看到新闻了吗？”张张原本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像是打游戏被吓到的那样尖叫，又或是哭得像个小孩子。可真的等来了的这一天，确是无限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罗总没有回答，只是弯下身子整个人靠到了张张身上，收紧了双手像是怕张张会离开一样。

        张张伸出手环在他的后背回应他，轻轻地安抚着，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罗总的嘴唇擦过他肩膀上的皮肤，他听到罗总微微颤抖地声音，说：“婆儿，我们等到了。”

 

         厨房的灯还亮着，客厅的地板上，两个影子交缠在一起，紧紧相拥。

 

 

         牛奶长长的喵一声把张张从回忆拖到现实，牛奶缠在张张的脚边叫唤，也许是牛奶饿了，张张起身拿了些猫粮放进它的碗里。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是一条微信信息，备注是妈妈。

 

        “孩子，起床了吗？我和你爸快到现场了，你们准备好了没。”

 

         张张快速的浏览过去，惊得跳起来，大喊道：“罗总——！！咱妈已经快到婚礼现场了！！”张张猛地窜出来，一股脑撞在罗总的背上。

 

        张张疼得泪花飙出来了，把头靠在罗总肩上嗷嗷叫，但锅里飘来煎蛋的香味钻进他的鼻子，火腿肠被油煎得滋滋作响，耳边是油烟机抽走油烟的呼呼声，心在这一瞬平静下来了，这是他的爱人。

 

       “咱们先垫垫肚子，马上过去。”罗总用锅铲把锅里的煎蛋和香肠推到盘子里，拿着昨天剩的面包片走到了桌子边。

 

       两个人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早饭，正准备出门，天空沥沥淅淅的下起了雨。

 

       张张把伞递给了罗总，让罗总先去停车场取车，转身悄悄的用猫罐头把牛奶诱骗进了猫包，下楼交给了一个穿着婚庆公司工作服的女孩子，那女孩下了车，撑起了一把大伞，把猫包抱在怀里。

 

      “待会就按我们上次计划好的做，麻烦你啦。”

 

       “不用不用，祝你新婚快乐呀！”女孩子笑嘻嘻的拎着猫包上了旁边的一辆车，车轮溅起雨水，扬长而去。

 

        张张上了罗总的车，婚礼在一个郊外的教堂举行，天虽然还在下雨，但路上不怎么塞车，两人很快到达了婚礼现场。

 

        远远走来几个女生，手上提着大包小包，朝他们围了过来。

 

        是认识张张很久的几个直播间里的女孩子，也都是专业的化妆师，她们特意从几百公里之外的地方赶过来。

 

      “啊啊啊啊张张！！罗总！！你们终于来了！！！”为首的女孩子难以抑制兴奋，手舞足蹈的叫起来。

 

     “快来吧，时间不多了，先换衣服！”另一个女孩子开口道。

 

     “走走走，该我们上场表演了！”女孩子们说笑着，把张张和罗总推进了两个衣帽间。

 

      衣帽间不大，是临时租来的，房间的角落摆着一排移动衣帽架。

 

       架上孤零零的挂着一个西服防尘套，张张走过去，伸手把衣服取了下来，走进了试衣间。

 

       他摸了摸西服，这个西服款式是罗总定的，两件套的白西装。本来想和罗总一样穿黑西装的，感觉酷酷的。罗总却说白西装更适合他，几番讨论还是定下了白西装。

 

        张张拉开帘子从试衣间走出来，几个女孩子相互对眼，倒抽了一口凉气。

 

       罗总甚至比张张自己更了解张张。

 

       白西装真的太适合张张了。

 

       两件套没有三件套那么繁重，外套是两侧开叉，里面是简单的一件衬衣，胸前系着深红条纹与银斜纹相见的领带，领带夹是银制的，尾部镶了颗红石榴石garnet，是一月份的的生辰石。

 

       西服袖子是三扣，是艺术感十足的贝母扣，泛着珍珠光泽，扣扣相叠，突显出了袖扣的存在，给人一种可爱潇洒的感觉。

 

       里面的衬衣长出西服袖两厘米，衬衣袖扣是母贝环玫瑰金的样式，与西服袖扣很搭。

 

       裤线笔直锋利，修饰出张张的腿型，一整套白色更显气质，活泼又不失风度，像个优雅的小少爷。

 

      “卧槽……活脱脱的小王子……”一个女孩子激动得捂住嘴，“罗总，不愧是你！”女孩子在心里放声尖叫，为罗总疯狂点赞。

 

       张张不太适应系领带，正觉得脖子勒得慌，想松一松，一个女孩子突然从门口冲了进来，张张回过头望去。

 

        “快！！捧花”女孩子把捧花一把塞进张张手上，后面的女生见状放下手里的化妆包，迅速打开了自己的相机，说道“我先拍几张看看效果！”

 

        张张手里的捧花是一束纯白的重瓣洋桔梗，洋桔梗盛开时与玫瑰很相像，但花瓣比玫瑰更加松散，有一丝灵动之美。

 

       张张侧了侧身子站好，连拍了几张照片后，几个人把张张按到了化妆台前的椅子上。开始动手给张张化妆了。

 

        他皮肤很白，眉毛也很浓。几个女孩子都是很专业的化妆师，依着张张脸上的优势，很快的化好了妆。

 

        时间也差不多了，张张站起来想向几个女孩子道谢，却被推着赶了出了化妆间。

 

        “张张快去找罗总吧！！！今天你是最帅的小王子！！”女孩子们嘻嘻哈哈的说笑着，张张渐渐没有那么紧张了，他摇了摇手里的捧花，说道：“那我……现在去了？”

 

        几个女孩子被萌得心脏突突突的跳，捂住了胸口。

 

        张张走远了，刚才一直不敢开口的小姑娘扒着门口和自己的小姐妹感叹道，“张张的捧花……这就是神仙爱情吗？也太会挑花了吧！”

 

       “为什么这么说啊，不过那花确实白白的，长得好看诶，和张张好配噢”另一个女孩子说道。

 

       小姑娘望着罗总化妆间的门，她说：“洋桔梗的花语是——真诚不变的爱。”

 

 

        张张走到罗总化妆间门口，敲了敲门，与往常一样，他高声呼唤着罗总，“罗总——————”

 

       里面没人回答，门却猛的一下开了，是罗总。

 

      张张呆呆的望着他，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一瞬间耳朵就红了起来。

 

      今天的罗总帅得有些过分了吧，张张在心里说道。

 

       经典的黑西装三件套，罗总比较高，手长脚长的，所以外套的袖扣是三扣，用的是经典的木质扣沉稳大气，扣扣相离，拉近袖长的距离，让黑西服看上起不会太单调，三扣只扣了两扣，又不显拘谨。

 

       衬衣修子略短于外袖，露出了里面的衬衣袖扣，是周年纪念日张张送给罗总的，一颗精钢的镀巧克力色袖扣，里面是一个镂空的花体英语字母【L】。

 

     听说送袖扣给爱人是想把对方扣住的意思，他还羞涩了一阵子。

 

       合体剪裁的马甲收紧了罗总的两侧腰线，既流畅又利落。

 

       领带系了个半温莎结，靛蓝色与银斜纹相见，卡一个与张张一样的银制领带夹，尾部镶着的是海蓝宝石aquamarinl。三月份的生辰石，也常被用来当作结婚纪念石。

 

      手捧花是红玫瑰，水珠星星点点的撒在花瓣上。

 

      “婆儿，走吧。”罗总摸摸张张的头发，像是平常回家一样，他笑着对张张说。 

 

      婚礼现场的工作人员从过道两侧走过，笑着向他们打招呼。

 

       人来人往中，罗总伸出手去牵张张。

 

       张张紧张得抽回了手，但又迅速地抓回去，紧紧地与罗总十指相扣。

 

        再也不放开了。

 

        像他们刚在一起不久，第一次手牵手出门的那天一样，在波涛汹涌的人潮里，在人群的目光中，坚定不移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多么有幸啊，在茫茫人海中走到一起，相识相知相爱。牵着手走进柴米油盐里，在流言蜚语前做彼此的后背。

 

       这一刻，西装华服像坚硬的盔甲，心中好似热血涌动，伴着结婚进行曲，他们十指紧扣，勇敢无畏的向着红毯的方向走去。

 

       “请两位新郎入场——”

 

 

        张张和罗总一起走到了台上。

 

         台上站着一个年迈的神父，他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声音有些沙哑，他主持婚礼已经三十多年了，见证过无数对新郎新娘步入婚姻殿堂，但这是他参与的最特别的一次婚礼。

 

       他看了看台下的来宾，又转头示意张张站到他的左边，罗总站到他的右边，他慢慢的开口道：

 

       “我目睹祝福两位进入神圣婚姻殿堂，二人合为一体，恭行婚礼终身偕老，地久天长。从此共喜，互爱，互助，互教，互信，一生一世。”

 

       七彩的琉璃窗外阴沉沉的，没有阳光透进来。雨一直滴答滴答的下个不停。 

 

 

           神父又说：“张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男人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张儿的耳朵像被蒙上了一层纸，只听到嗡嗡的声音，台下的来宾突然都消失了，眼里只看得到罗总，他爱的男人，穿着黑西装站在他面前，捧着花，笑眼盈盈望向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十年的光阴融为一瞬，偌大的教堂，只有彼此。

 

       罗总送过张张很多束花，纪念日，情人节，七夕，5月20日，生日，从来没有落下，张张每次都嫌罗总乱花钱，却又总是满心欢喜的收下。渐渐地学会了制作干花，张张想着，要是能留下这份感动就好了。

 

       可好像没有哪一束花比今天的红玫瑰更让人狂喜了。

 

       他知道，红玫瑰的花语是“我爱你。”

 

       我爱的人捧着花，问我愿不愿意。

 

 

       台下的来宾们听见台上那个少年说: “我愿意。”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神父又举起话筒，看向罗总，这个男人虽然在工作上办事手脚利落，应酬时处变不惊，却在这一刻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耳根红红的，眼含着笑意。

 

       神父问：“罗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男人成为你的丈夫并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张张望向罗总，他好像比第一次见面时更帅气了，岁月不饶人，却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他听见罗总回答: “我愿意。”

 

        神父听完会心一笑，对众人说: “你们是否都愿意为他们的结婚誓言做证？”

 

        张张的心脏突然漏了一拍，抓住了罗总的手，罗总感觉到他的不安，也紧紧的回握他。

 

        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是不安的感觉浮上心头，扭头望向台下。

 

        他看到台下坐着他和罗总的爸爸妈妈，他看到他和罗总的亲朋好友，他看到所有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他们齐声回答道:“愿意，我们共同祝福。”

 

       神父点了点头，“那么，现在两位新郎可以交换戒指了，请花童为两位送上戒指。”

 

        话音刚落下，一只背上用红丝绒丝带绑着个小盒子的猫咪从红毯入口蹿了出来，直奔向台上。

 

        台下的来宾们发出惊讶的感叹，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罗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惊喜的看向张张，“牛奶怎么来了？不是在家吗？”

       “惊喜吗？快夸我！”张张还是和从前一样，带着一点孩子气的小得意，狡黠的笑容满面。

 

      “婆儿，真棒！”罗总轻轻的靠过去，错位亲了亲张张的侧脸。

 

       两个人蹲下来，解开牛奶背上的丝带，张张拿起那个黑色的盒子，轻轻地摸了摸牛奶的头，“牛奶，真乖，回家给你吃小零食，先下去吧。”

 

       张张起身时望了一眼妈妈，他发现妈妈的眼中带着泪光，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婆儿，快给我戴啊。”罗总在他耳边喊着，张张回过神来，笑着说：“来了。”

 

      台上是他爱的人，台下是爱他的家。

 

 

      “来吧，罗总。”像是心头的一块巨石落地，张张的语调都变得轻松起来。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银环钻戒，戒指很素净，外圈简单的点缀了颗钻石，闪着细碎的光芒，内圈纂刻着彼此的名字。

 

        柴米油盐和狂风暴雨都经历过后，不用海誓山盟，不用热恋蜜语，生活沉淀下来的，只剩下彼此，简简单单的，是他的名字。

 

        两个戒指虽然十分相像，在尺寸上却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左边的戒指尺寸稍大一点，右边尺寸稍小些。

 

        大部分人的双手与身高成比例，罗总的手指很修长，张张牵起罗总的手，一个骨节一个骨节轻轻地拂过去，这双手牵了十年，他太熟悉了。

 

        抚过他的头发，勾过他的指尖，拿过锅铲做饭，也笨拙的拿起手柄，陪他打游戏，陪他度过一个个长夜。

 

      张张拿起戒指，紧紧地抓住了罗总的手，他说：“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出错了，我好好量过过了。”双指捏着戒指推进，戒指稳稳地套进了罗总的手指。

 

     “完美无缺。”张张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声，抬头一看，原来是罗总在说话。

 

      罗总牵起张张的手，拿起那个小一些的戒指，稳稳当当地把戒指戴在了张张左手的无名指上，这是离心脏最近的距离。

 

      他说道:“给你我的一切。”

 

      张张笑了，泪水却模糊了眼眶，眯起眼睛强忍着不落泪，像幼儿园门口等着家长接走的最后一个小孩子一样。

 

      有一颗糖果，他等了十年。

 

      他等到了。

 

      神父说:“张先生，罗先生，我已见证你们为对方戴上婚戒，我感到万分喜悦，现在我向在坐各位宣布，你们已为夫夫，现在新郎可以吻新郎了。”

 

      雨幕的滴答滴答的声渐弱了，隐约有些阳光挣脱了乌云的束缚，浅浅的透过教堂顶部的琉璃窗，五彩斑斓的光撒在了张张和罗总身上。

 

      张张望向罗总，两个人相视一笑，眼神早已融入了彼此的心间，像那已经度过的无数个日夜，他们坦诚相待。

 

       张张闭起了眼睛，双手搭在罗总的肩膀上，已经感觉不到周围的声响，只是短暂的一瞬听到了台下掌声雷动，和此起彼伏的祝福声。

 

       和平鸽飞越过教堂的顶部，雨停了，彩虹像是上帝迟来祝福，横跨过蔚蓝的天空。

 

       他们在高朋满座，鲜花簇拥的红毯上拥吻。